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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9-18 第06版:悦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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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舍投湖的种子在何时埋下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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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龙须沟》剧照(上映日期1952年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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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舍喜欢植物,热爱生活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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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当时写完老舍这篇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走出来,《花开花落有几回》是我自己在《人有病,天知否》这本书里最喜欢的。老舍就是花开花落,起起伏伏。他升得那么高,又摔得那么惨,最后以死亡告终。很多人都说那天晚上如果他扛过去了,可能就不死了。”学者陈徒手时隔十几年再谈那篇文章,仍然十分动情,对于老舍在那个时代中所遭受的一切唏嘘不已。 今年是老舍先生逝世50周年,这几年每逢老舍祭日,学者陈徒手都要应付媒体。在《北京青年报》的大楼里见到他的时候,记者问他是否厌烦这个话题。陈徒手说:“我觉得老舍的心路历程很值得研究。当时的‘极左’政治活生生地就把一个人吞没掉了。这还要下大功夫去反思,还需要跟更多的读者去说、去交代、去剖析。” 老舍的悲剧因素 是十几年来铺垫所得 陈徒手一直在想,老舍在1966年8月24日那一天是怎么过的,他是怎么离开的家,又是沿着什么样的线路走到太平湖去。那天,他可能经过了人艺剧场的门口。毕竟他有那么多部话剧在那里上演,有成功的,有失败的。 和很多人一样,陈徒手对老舍之死感到好奇。在三联书店2013年版《人有病,天知否》中,他给每篇文章新增了题记。在《老舍》一文的题记中,他这样写道:“1966年8月他自沉于太平湖,那一天他究竟在想什么?一路走来一路想,他因何最后在昏暗的湖边身心崩溃?他解不开的思想疙瘩在哪里?” 但和很多人不同,他没有选择去还原老舍去世的那一天。《花开花落有几回》直到倒数第三页,才开始讲老舍的死。“8月24日,老舍沉湖自杀。”陈徒手把这一事件浓缩成了这10个字,轻描淡写但又异常沉重。 当被问及这样的写作安排时,陈徒手说老舍之死已经太多人写过了。所以他不想重复,想找些新的角度。作为一个史料收集者,借工作之机看了北京人艺的艺术档案,给了他一个宝贵的机会,使他得以从老舍与人艺的“悲欢离合”中窥见老舍其人,得以把引发老舍死亡的原因往前推,去看看这个种子,在何时埋下。 “老舍的死绝不能只怪罪于那几十个抡着皮带打人的红卫兵!”这是《花开花落有几回》一文的结尾。他说,老舍身上的悲剧性因素,是十几年来铺垫所得。只不过恰好,在那顿挨打后爆发了,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“他的悲剧因素其实在他最辉煌的时候就埋下了,他就是不被信任。很多人觉得他是资产阶级分子;没有经过革命斗争的锻炼。这是最根本的。” 陈徒手说,大家原来总觉得老舍的死,好像是他那天被打之后突然产生的念头。但其实并非如此。老舍之子舒乙曾对陈徒手说,老舍写了30多个剧本,光话剧就17部,这是相当高产的。1951年《龙须沟》演完之后,老舍特别高兴,老演员郑榕告诉陈徒手,当时老舍把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叫到他家中。按照老北京的风俗,请了大厨师,带着徒弟,做了一百道菜。老舍在院子里设宴招待。那天老舍喝多了,特兴奋,说了很多感谢的话。 陈徒手觉得《龙须沟》这个例子特别能说明问题:在成功的同时,也有很多悲哀的种子已经被埋下。 “周总理特别喜欢《龙须沟》,觉得这个戏让穷苦人民知道了是谁领导他们翻了身。周恩来跟周扬说,你得好好宣传一下。后来周扬就在《人民日报》写了一大版文章,夸《龙须沟》,还想给老舍颁奖。但马上就遇到障碍,当时解放区来的作家、理论家不干了,说老舍没参加解放斗争,他那时候在美国。彭真知道以后说《龙须沟》是写北京的,可以由北京市来颁奖,所以后来‘人民艺术家’是北京市颁发的。所以这个事情一开始就有很多纠结和矛盾。” 老舍的力不从心 陈徒手觉得老舍也不是没有反抗,但他的反抗都是一些微小的反抗。舒乙告诉陈徒手,老舍写《春华秋实》,改了12遍,光是修改稿就有五六十万字。 到了最后,整个剧本,关于大的主题,人物形象等问题,谁都能提意见。工商局代表、资本家代表的意见都必须得采纳。这些老舍都听了,也都改了剧本,但他在最后时刻“反抗”了一下。关于剧名,领导提了一大堆诸如《保卫胜利果实》《为人民服务》等,有20多个,但老舍坚持用《春华秋实》,即使领导觉得这和整个革命斗争的气氛不吻合。 在其余时刻,老舍还是脆弱的,无法反抗的。他深知自己的局限性,很多时候,面对革命运动题材,他力不从心。 陈徒手回忆,当时他采访人艺老演员叶子。叶子说大跃进时期老舍腰疼得厉害,实际上他并没有过多地参与社会活动,最多就是在街道动员的时候捐点铁器,因此他和外面热火朝天的生活还是有距离的。 陈徒手说,老舍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已经是很有名气的了,再要求他去做这种完全是政治化的工作,对于他的艺术天分来说也是一种折磨。他解放后没写什么小说,只有一个《无名高地有了名》。我看那部小说也很生硬。《四世同堂》等作品,这还是他偷偷摸摸写的,虽然也还可以,但是相比他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作品,确实有很大的落差。他后来也写些符合“文革”方面的作品,但一个文艺家的个性已经荡然无存,实在悲哀。 但老舍的魅力就在于他的立体性和复杂性。一方面,他懊恼于自己写出的文字,但另一方面,他仍然十分积极地进行同类型的创作。 1965年,老舍已经不再是人艺的座上客 “文革”的漩涡波及了老舍。到了1965年,老舍已经不再是人艺的座上客了。老舍家离人艺很近,走路就能到。以前每年人艺有重要的演出都请老舍去看,到了1965年,人艺不敢请他了。后来他去日本访问,回来之后写了一篇很长的游记,给了一家权威报社,不知为何没刊发,这对老舍的打击非常大。 “所以1965年和1966年,老舍的内心绝对是非常不平静的,他想努力跟上形势,但已经非常吃力,还被排斥在外。他积累了好几年的绝望,只是到挨打以后那种绝望突然爆发。 在《花开花落有几回》的最后,陈徒手写了这样两段话:“等到‘文革’结束,《茶馆》剧组的人们一下子似乎重新读活了《茶馆》,读懂了老舍。但他们又惶然表示:不能全懂。” 陈徒手说这是人艺的老演员跟他说的。他们说,“文革”之后重新排戏,有一种做梦的感觉。残酷的政治斗争之后复排了这么个戏。他们一遍遍地谢幕,眼泪全掉下来了。老舍不在了,好几个演员在“文革”期间也在监狱呆了好几年,他们都经历了大起大落。重排的时候,演员们台词都没有问题,但他们内心的沉淀都不一样了。 而回忆起1998年在人艺档案室抄档案的那段时间,以及当时和人艺老演员一起回味那个荒诞年代的种种往事,陈徒手也觉得恍恍惚惚,像是做了一场梦。 就像老舍见证了那个时代的起起伏伏一样,陈徒手见证了老舍在1950年之后的起起伏伏。唯一不同的是,老舍作为一个时代的亲历者,他有太多的无奈和苦衷,无处言说。而陈徒手作为一个史料收集者,幸运地将那个时代的人和事记录下来,供人们参考、回味和警醒。 (来源澎湃新闻) 老舍简介 老舍名舒庆春,字舍予,中国现代小说家、文学家、戏剧家。获得“人民艺术家”的称号。 一生主要作品有:《猫城记》《老张的哲学》《骆驼祥子》《四世同堂》及未完成的《正红旗下》,话剧《龙须沟》《茶馆》等。 另有《老舍剧作全集》《老舍散文集》《老舍诗选》《老舍文艺评论集》等。老舍以长篇小说和剧作著称于世。他的作品大都取材于市民生活,为中国现代文学开拓了重要的题材领域。他所描写的自然风光、世态人情、习俗时尚,运用的群众口语,都呈现出浓郁的“京味”。 “文革”中他被逼无奈,1966年含冤自沉于北京太平湖,终年67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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