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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05-22 第14版:国内话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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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让我活着” |
——安徽定远农民自锯病脚的前前后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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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14日,在安徽定远县爱德医院,家人在刘敦和身边陪护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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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双脚逐渐烂掉、发臭之后,44岁的安徽定远县严桥乡兴南村农民刘敦和自己动手,用茶杯碎片一点一点剜掉烂肉,直至将双脚割掉。20天后,他才被家人发现,之后被送进了县城医院。 这起极端个案的发生,到底是由于他本人“自误治疗”,还是其生病之后无依无靠? 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非常危急 “有什么打算?能有什么打算?我不想讲了,一讲心里就好难过。以后这样过吧,活着么。”刘敦和叹着气说。 5月14日,记者在定远县爱德医院的病房中见到刘敦和。他的双腿已被从胫骨三分之一处截肢,躺着只占了病床三分之二的长度。截肢的伤口开始愈合,纱布裹着的腿部很痒,他一边用一只按摩锤轻轻地、反复地敲击着止痒,一边盯着自己已经失去双脚的腿部看。 他的主治医生杨世友依然记得5月10日他刚被送来时令人震惊的样子。“触目惊心,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人。”双脚已经没有了,光秃秃的下肢顶端被简单包扎,揭开纱布一看,伤口处流脓发黑,还增生了很多肉芽。从被割断的脚踝处一直到胫骨都有感染迹象,而持续20天的微量出血,也让刘敦和出现了贫血和低蛋白血症。 “可以说,送来的时候已经非常危急了,如果感染进一步发展,很可能引发败血症,最终危及生命。”杨世友说。 杨世友等医生立即给他确定了治疗方案,伤口清洁,抗生素输液,补充营养。经过两三天的治疗后,13日下午进行了截肢。21日,刘敦和的二哥告诉记者,他现在恢复情况挺好,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。 “让我活着”是这个农村中年男子现在最卑微、最强烈的唯一期望。 医生称“花费不过数百元、上千元即可控制病情,完全不用截肢” 医生告诉记者,刘敦和患的是一种叫脉管炎的常见病。杨世友称,这种病初期只需要遵医嘱戒烟戒酒,调整饮食,再使用一些抗生素、溶栓和扩张血管的药物,花费不过数百元、上千元即可控制病情,完全不用截肢。 刘敦和的病情被延误了好几个月。 从2014年春节前后,这个平常出苦力活、扛米包的中年男子就感觉脚不对劲了:肿痛、发黑、烂疽、流脓。兴南村村医祁华宏给他打了三天吊针,但没有好转,建议他转到县里的医院去治疗。 记者在兴南村卫生室的处方笺上看到,三天的阿莫西林注射剂,药费是120元,刘敦和没有参加医保,这笔钱花得他很心疼。 “我平时身体好得很,前几年参加医保都没用上,今年就没交钱了。”他告诉记者,他一年的收入也就只有三四千元,只够他吃喝,没钱看病。 记者在刘敦和的家中看到,两间平房内脏乱不堪:外间的锅碗瓢盆到处放,显然很久没有洗过,门口的角落里酒瓶子七倒八歪,还堆着几箱没有喝的啤酒,里间的卧室里堆满了杂物,一床黑乎乎的旧棉絮也在地上团着,床上堆着衣服、被褥,整个房间恶臭逼人。 他的二哥二嫂就住在与其一墙之隔的平房内。自从不能行走后,嫂子每天给他送饭,屋里放一只粪桶给他大小便。 4月20日,刘敦和就是在这间房里,用茶杯碎片一点一点剜掉自己脚上的烂肉,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小时。为了缓解疼痛,他每剜几下,就喝一口酒,最后剩了几根筋吊着脚,他一狠心索性割断了。 “脚肿了,烂掉了,发黑了,还长蛆了,很臭。”刘敦和这样解释他为何要割掉双脚。 “割掉脚之后一周多,伤口发炎化脓了,疼得实在受不了了,我怕死掉,嫂子来送饭时才跟她讲了。”刘敦和说。 相关的每一个当事人都认为自己尽到了责任 同村的兴南村陶刘村民组的村民们告诉记者,刘敦和小时候得过脑膜炎,头脑不太正常,平时身体较好,除了家里有地,还在当地的米厂里干点扛米包的零工。 “他是个单身汉,平时也没人管,挣几个钱就买点烟酒、吃的,然后躺在家里睡大觉。钱花完了再出来挣点。”一位村民这样描述刘敦和的生活。 从他不能行走躺在这间屋子里,到其不堪痛苦自己割断双脚,再到其主动告知家人,这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没有人来多看他一眼、多问他一句,他几乎被遗忘了。 村里的人告诉记者,他们常常能听到刘敦和哭得很惨,但是没有人去过问。“都以为他跟以前一样,在家里喝酒睡觉,但这次有一个多月没看见他出来了。”一个村民告诉记者。 主治医生杨世友说,脉管炎的疼痛常人难以忍受,刘敦和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向别人求助,医生无法理解。 此前,他自称未能及时就诊的原因是没有参加医保,记者采访了解到,像他这样的特殊困难患者,有关部门会本着人道主义在其就诊后为其补办医保,予以报销医药费。因此医保问题并不是让他断脚的真正原因。 与刘敦和事件相关的每一个当事人都认为自己尽到了责任: “我们都在外面打工、做活,他不能走以后每天给他送饭,但他自己都不讲,我们哪能想到?”刘敦和的哥哥嫂子这样说。 “我已经告诉他要去大医院看,他自己没去,我总不能强迫他去吧?”村医说。 在刘敦和还能勉强行走时,村干部也曾前来探访,并给他留下了几百元,让他去治病,“但他以为脚上化脓没大事,就把钱花掉买酒喝了。”包村干部告诉记者。 “太惨了,也很可怜。但这是他本人和家人耽误了治疗,我们一直都不知道,要是他向干部求助,怎能放着不管?”严桥乡相关负责人说,他们得知消息后也非常震惊,第一时间将其送到县里医院救治,乡里已经为其捐款数万元,民政部门和残联也积极为其奔走。 “宗族之间、亲戚之间的守望相助在现在的农村社会中已经变得比较松散。”安徽省社科院研究员王开玉分析,“我们都是旁观者,但是很少有人主动为他们做什么。”王开玉呼吁,政府有关部门、社会公益组织、新闻媒体要提前介入和关注到“边缘人”的生存艰辛,不要等到极端个案发生后再实施救助。(新华社记者鲍晓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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