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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3-12 第B04版:万花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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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,我回来了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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汽车一路蜿蜒曲折,记忆中老家那条刻骨铭心的泥泞颠簸小路没有了,宽敞平坦的水泥路替代了儿时的羊肠小道。村口那棵大白果树,秋夏枝繁叶茂春冬虬枝挺拔,她就像家的灯塔,照亮着游子归家的路。我长长舒了一口气,不断地念叨:老家,我回来了。 每次回家,不论间距长短,总有离家太久的感觉,熟悉地穿街过巷,路过那几座旧石头房子时,依稀间,在屋缝石角追逐捉迷藏的记忆越发清晰,碎瓦片小路的尽头,仿佛又见到穿着锁筒裤衩和小伙伴们玩耍相互追逐奔跑的自己。 越近家的方向,儿时尘封的记忆越来越明晰,话也不知不觉地多起来:这片小松林我砍过柴,那座仙人手指山下我拨过萝卜、挖过番薯,依稀能看到有一面国旗的一排房子,那是大队部的村小学……乡音未改,不知不觉离开家乡就已二十多年了。 近二十年来,村里每年都在变化,先是拉了自来水,后来又修了水泥路立了路灯,慢慢地各家各户建起了小洋楼,袅袅炊烟起已成绝唱。原来清一色的石子房子和石头围墙就剩下几处了,各家各户在自家房子里立了新的神台,木头祠堂被锁上放杂物,年长日久变得陈旧不堪。村里平时只剩下老人守望村庄,家祠祭祖、乡里乡亲、家规族规渐行渐远。 过年最隆重也最讲究的仪式莫过于年三十下午的祭祖拜神活动了,古老传统再简单也不能简化。在中国的传统里,敬奉的神灵不少——天神门神灶神,观音弥勒地藏王,关公钟馗主席画,左昭右穆天地宗亲师等等,他们各司其职,各有各的保护范围。人们虔诚的祭拜,坚信祈求平安和幸福总会不错。中国人讲究有年有节,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有仪式感,香火才会兴旺流存;中国人喜欢有礼有供,有时有令,认为只有这样,岁月才有层次感,日子才过得踏实。 年夜饭是过年的重头戏,弟弟刨南瓜,哥哥砍猪头,妈妈洗菜花,爸爸贴年画……此时此刻,当火塘的炭火升起来时,每个游子都会两眼放光,诗和远方滚蛋去吧,香浓的蛋饺、圆圆的馕豆腐和翻滚的火锅才是当下最真实的慰藉。 时代车轮滚滚向前,日新月异的世界吸引不少青年人离家工作越走越远,穿州过省或者国外早已是寻常,家里建好洋楼别院,一年却难得回一次,只有在过年时候,沉默的村庄才又喧闹起来。初一到十五每一天,家家户户备足鲜果干果糖果,凡有客上门主人家自是十分喜悦,捧糖泡茶聊家常,其乐融融,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 初二照例要回娘家,老少姑爷都回来时,你有酒我有故事开始上演。两杯薄酒下去,家长里短就没完没了,自责和骄傲、唏嘘及展望常常是永恒的主题,血脉和亲情就是这样在觥筹交错之间维系和承续。 呼上三两个老友到街上转一转是过年必选的项目。踟蹰街头,放眼望去,通街的商品早已同质化,老街老商号已成昨日黄花,美味的米花糖和萝卜酸变成商品表演的标志,本地特产被旺旺和米老头打垮,只有河边的河神依然龇牙咧嘴笑傲世间。 没有年轻人的老家已经失去了朝气和活力,儿时捕鱼的竹笼积灰被闲挂,孩童摸鱼捉虾、河边嬉戏的欢笑已成回忆。什么是家没有人能准确定义,远离城市喧嚣的我此刻却觉得:丑逼的南瓜随处晒、嫩黄的鸡雏满院追,还有那鸡啼鸭唱猪哼哼,白天的鸟叫夜里的蛙鸣,小狗的汪汪和早起扫院子的沙沙声,一切的一切,就是家。 只有回到老家,回归到自己为人子女和为人孙辈的本来面目,全副身心才能放下,晚上会睡得特别香,再没有失眠和忧虑。每天早上醒过来时,听到窗外七姑八婆路过院子隔着院墙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。心里有了透悟,这些看似没有实际意义的问候啊,却最能体现了近邻和家族间的交流。 三天五天,离开家的日子又到了,照例又是一次大搬家,汽车的后备箱里满满都是母亲一年四季攒下的特产,菜干鱼干,腊肉腊肠小虾,甚至还有一桶山上打回来的泉水。不同的老家,相同的老妈。“儿啊!家在灶在,几时回来都有热饭热菜!”离家时候妈妈反复叮嘱的话又在耳边,让你感觉才离开家,又开始思念家了,盘算着下次回家的时间。现代人啊,在城市生活得再好,那只是工作的地方。走得再远,家才是牵挂,没有人能说得清这是城市文明的进步还是田园牧歌的远去?城市长大的孩子又开始了下一代,我担忧,老家将慢慢消逝在文明的进化中。 而对于远离家乡的我来说,老家的那些年、那些人、那些物、那些事早已在血脉和灵魂深处安了家,酿成化不开、解不了的乡情、乡愁和故乡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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